堅強

他無意識地伸出手，把帽沿壓得很低。
其實早已人事全非，沒有人會認出他來。
但畢竟舊地重遊，他想擋住的是自己游移的目光，
不小心尋回任何記憶片段的機會。

走在他的身邊，我什麼話都沒有說。
若孤單是一種外在，而寂寞是一種內在，
擅自用言語去提醒他眼角流露出的淡淡憂傷，
我又怎麼可以，讓他的不孤單卻換來他的更寂寞。

在某條已瞧見盡頭的巷口，我們失去了方向。
他摸著頭傻笑說，若沒特別要去哪裡，就不算迷了路。
我才終於領悟，這麼多年來，他並沒有刻意地繞著圈，
而只是沒選擇避開走進可能會讓自己陷入兩難的小徑裡。

我們的眼睛總是太容易看見別人的不開心，
我們的理智也總是太武斷對所見的表象下評語。
在那一刻，我多想收回那些曾自以為是的鼓勵與批評，
而靜靜地用心去體會，他為了堅強付出過多少努力。

轉了好幾個彎，我們重回到了大馬路上。
我注意到他已抬起頭，挺直了身體，雙手插進了口袋。
原來那個明知狼狽仍往前走的他，一點都不軟弱，
倒是在他長長身影後的我，突然感到寂寞了起來。